2010年5月31日星期一

让我照顾他



       Lim的时间不多了,医院的医生说,要吃什么就让他吃吧,主治的印度医生说,看看还有什么民间偏方吧。。。。
    
       我跟Lim 不认识,是一位义工朋友,要我帮忙照顾,他是胰腺癌,不能动手术,医院希望他能回家由家人照顾,Lim 单身一人,住在水塘路,没有任何的亲人。为了方便照顾,我想向医院求情,能让他在医院直到往生。

     有一天的下午,我到医院照顾病人,心想,今天可能要在Lim的病房过夜,所以最后才去他的病房,当我进到Lim的病房,一个女人正忙着帮Lim收拾东西,我惊讶的问:[请问,你是谁?]对方大概四十来岁,干干净净、白白细细,她看了我一眼,然后客气的说:[你是晓君老师?我叫Su是Lim的朋友,从槟城来,我跟Lim 商量过,他要回家,所以我带他回去。]我脑子还没搞清楚什么事情,看了看Lim ,然后Lim开口对我说:[老师,Su是我多年的朋友。。。。我想回自己的家,她可以照顾我,麻烦你,每一天来我家,看看我就可以了,反正医院也没有药医了。。。]我看了看那女子,她诚恳的跟我说:[让我照顾他,我可以的。]就这样,我送他们回去水塘路的家,安顿好了之后,就交代他们,如果有什么事,就打电话给安宁护理的女护士,心中很多的疑问,但是我什么都没说,回家了。

  之后每一天,我在去医院前,都去看Lim ,拿食物给他吃,而Su一直就这样陪着他。有一天早上,下着很大雨,我拿了食物给Lim,Lim那一天很累,睡得很沉,所以我们两个女人就聊起来。。。。

       Su是Lim的旧情人,当初Lim离婚以后认识Su,他们有过一段美好的日子,但是说不上来为什么最后没有在一起,Lim 对婚姻有抗拒,而Su也不勉强两人一定要在一起,最后Lim来新山工作,他们分开但是保持联络,知道Lim的病没药医以后,Su来了新山。

Su对我说:[我们都不年轻,如果你问我爱Lim 吗?那是一种年轻时的幻觉,到了这个年龄,已经不记得什么叫做爱情了,但是当我知道他的时间不多,我内心只想多陪陪他。。。。]
[那你的家人?]我忍不住的问。
Su:[我没有结婚。。。]
[为什么?]
[不知道。。。没有遇到适合的。。。]

水塘路里海边不远,Su常常带Lim 去海边,自从Su照顾Lim以后,Lim开心很多,他们像夫妻一样,彼此相伴。。。。我离开他们也快一年了,好消息是Lim还活着,医生也说不上来为什么Lim还能活着,我想因为Su一直陪着他。

2010年5月29日星期六

在死亡当中的学习

  

     我是一个师母,也是一个照顾病人的义工,虽不是亲身经历死亡,但是“他”常常与我擦身而过,我知道这是不能避免的,我也知道,无论任何每一个人都要面对,就算是我心爱的家人,特别是我的孩子。。。。。

   因为经验告诉我,人不一定可以长命百岁,相反,如果常常在医院进进出出,你会发寿终就寝的实在不多,反而是夭折、意外、病死的特别多,我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人都有预备,但是我希望将生命最重要的知识,传给我的两个孩子——懂得面对死亡。

   所以在孩子很小的时候,就带着她们参加丧礼仪式,就算最后瞻仰仪容时,也一定抱着她们跟死者说再见,从小就如此,如果没有记错,在她们还不会走路,就开始参加丧礼,到了她们四、五岁,她们已经开始在丧礼中帮忙,帮家属招待来宾、打扫、浇花,甚至在丧礼献诗歌。

      到了大女儿7岁、小女儿5岁那年,我让她们亲眼看着,身边一个8岁的女孩子,因脑膜炎死去。。。那是一件惨痛的经历,这个孩子是她们的朋友,也是我们会友的孩子,我们在医院轮流看守孩子,医生并不乐观,所以希望能有她的好朋友和亲人,在身边唱歌、跟她说话、唤醒她。我们陪了这孩子两个星期,最后医生宣布孩子脑死,那个晚上,所有的人都悲痛不已,我的大女儿哭着问我:[妈妈,我的心很痛!真的很痛!为什么?原来心真的会很痛。。。。]这是有史以来,她知道什么叫心痛,妹妹也哭,哭得睡着以后还在梦中呜咽。。。。

     那一次以后,孩子知道生命不是必然,人是会死亡,对于我们基督徒来说,死亡是进入永恒,是另一个生命的开始,而那一个世界,我们暂时无法体会。。。。两个孩子也学会跟我一起预备食物,照顾病人,特别是姐姐,她会主动给病人按摩、洗脸、漱口,而小女儿念念,无论看到怎样的病人,也绝不会觉得不舒服、恶心。

    孩子学会关心活着的家人,她们会要求一直陪着死者的家属,就静静的陪着家属,而每一个丧礼过后,她们会更加的珍惜当下,这比我说上一万次“要珍惜身边的人”更好!

      我不能确保她们会长命百岁,就像我自己也没把握一样,但是我希望借着我照顾病人的机会,教导她们,万一死亡来到,无论发生在身边的任何一个人,就算是自己,我们也要懂得面对,特别是活下来的人。



这就是让姐姐懂得心痛的女孩,还有她家的哥哥和弟弟。。。。


  姐姐每个星期都到老师家上课,也因为这样常常,有机会探望病重的陈老师。


2010年5月22日星期六

丰盛的生命

  
   从小,妈妈就教我一句广东话:食得咸鱼,抵得渴!做人要拿得起放得下。我从小就学音乐,从小就参加比赛,每一次的比赛,无论成绩好与不好,妈妈都是这两句话,所以我是一个外表柔软,心里刚强的女子。

      我23岁一个人到意大利、维也纳练声乐,没有朋友、没有亲人,一个人拿着48kg的行李流浪在米兰,那些日子的苦楚,我很少提起,因为妈妈的话,我只记得曾经享受过自由。回来马来西亚我开始到处演出、教学,一晃我已经四十几了,上帝对我很厚爱,在我生命里,送了一份最最宝贵的礼物给我——让我无意间成为了末期病人的看护。
  
       开始当看护时突然发觉,自己不是那么坚强,看到的不只是生老病死,人生百态,真的是情比纸薄 !
       那时很沮丧,原因是,1无论我怎么努力,病人都是死。2.病人受的所有折磨,我与他们一同经历。许多时候我自己坐在客厅发呆、书房发呆、床上发呆、开车发呆,我都因为病人在发呆,就算是站在台上唱歌,我脑子里还是病人!厉害!40年来的训练,唱歌已经变成天不怕、地不怕,唱歌就好像呼吸那样的自然,一边唱歌、一边发呆。。。。。
     慢慢的,我发觉病人送了一份珍贵的礼物给我,我一直没有发觉,直到到了美国。。。。    
为了要完成先生的心愿,我卖了我自己所有的东西,凑足一年的费用陪着先生、带着孩子,来美国读博士,妈妈问我哪来的勇气,其实比起病人天天忍受着痛苦,打针吃药,要生不能,要死不舍,卖掉所有东西,算得了什么?
  
     马来西亚离美国要做将近30个小时飞机,要从马来西亚搬家到美国,很麻烦。。。但是病人躺在床上,想起床到厕所都没办法,如果还能走动,飞三十个小时算什么?
  
       身边总是很多纷纷扰扰,无论小孩大人,今天你不理我,明天我不睬你。。。。当你看着一个白发斑斑的老人,紧紧抱着自己已死的老伴,说什么也不肯放手,恩怨,算得了什么?
  
       辛辛苦苦一辈子、省吃俭用,好不容易孩子大了,才要松一口气,自己却得了癌症,所有的积蓄全用光,辛苦,为什么?
    生命走到最后,你心爱的儿子在别的女人怀中,照顾你的却是你骂了他三、四十年的老伴,做人还需要那么计较吗?
  
       人生真的很凄凉,但是感谢上帝,祂给了我们朋友、家人,再大的苦难我们一去经过,我们不止在欢笑中彼此分享,在苦难中彼此依靠,因为苦难,我们之间不再只是泛泛之交,因为苦难我们心灵相通,因为苦难我们彼此是那么的真实,不需要说客套话,不需要戴面具,更不需要猜疑对方是否有目的。外表看来,我是照顾病人的看护者,实际上,病人们用他们现实的生活,滋润着我的生命,他们给我的是一份,无法用金钱衡量的财产。
      生命本来就是酸甜苦辣,生离死别,开始结束都一样,不一样的是,构成整个过程的元素,我一个人却与那么多人,一同经历他们的生生死死,到了美国,我有很多的时间,整理过去服侍过病人的资料,这时我终于体会,我真的赚到,赚到许多的爱情、许多的真心、许多的尊重。
     我从不在病人面前哭,更不会在病人去世以后哭,我的情绪都是跟我的好朋友、家人分享,我的眼泪让他们帮我擦,同时在病人还活者的时候,我们已经约好,将来要见面,我们也说好,他们要安心的上路,我要开心的活下去,每一次送病人到最后,他们都是这句话:[晓君老师,谢谢你。。。] 而我:[放心,我们会自己照顾自己。。。]我说过,我会做一个开心的送行者,因为我已经因为他们赚到丰盛的生命。


    这是一对结婚将近60年的老夫妻,最后先生先走一步,太太告诉他:[你先走一步,我会跟着来。。。。放心,我们一定再见。。]


感谢上帝!我们有家人、有朋友一起癌过友情天!

2010年5月20日星期四

情何以堪。。。。

 这是2004年的故事。。。。

   我看着病床上的孩子,心中万般的无奈,我知道很快他就会离开这个世界,但是我却觉得,离开对他来说是解脱,也是唯一的路,只是这世上还要有多少的孩子,跟他的遭遇一样。。。。

     今天要放下手中的工作,接手一个新病人,家属打电话来,说得不是很清楚,只是说:[晓君老师,无论如何你去一去,孩子只有1岁半。。。。。]

     五月的马来西亚,除了热还是热,我热的晕头转向,这时开车对我来说,实在是一种肉体享受!我的车子可是前后都有冷气,实在不愿意下车,一下车,天啊!热气逼人,快步的到儿童病房。。。。这里的人更多,碰上又是探病时间,有些家庭干脆在走廊摆起草席,席地而坐然后一家人吃饭,然后轮流看顾家中的病人,如果你第一次来,你会以为这里是印度!

     出了电梯,来到护士长的房间,里面谈笑风生,因为刚好吃饭时间,我买了楼下马来档的糕点,然后进入房间,不打招呼的说:[HALAH!HALAH!](意思:回教徒能吃) 大家看到我,开心的问,怎么最近没来儿童部门,我笑说这里没有鬼,临终病房比较多鬼,我去哪里吓吓鬼!!!一阵的话家常以后,我就问护士长,想知道那个一岁半的孩子情况,护士长借机说要带我去,然后跟我说,[你看了,就知道。。。] 我迫不及待的问,什么病?护士长说:[他是艾滋小孩。。。。] 突然我内心冷了起来,护士长,好像发觉,她说:[还要照顾吗?] 我叹了一口气,点点头。。。。

   小小的病床前,四围的栏杆拉了起来,傍边坐着一个5、60岁的女人,这女人是小孩的外婆,妈妈刚刚回去休息。跟其他艾滋小孩一样,他的病已经病发了,身体开始发烧,皮肤上一个一个水泡的仺疤,昏昏的睡着。护士拿了手套给我,我笑笑说,我有自备,她使了一个眼神,说;[不要忘记!]然后就离去。我看着孩子,问老太太,医生怎么说,她说不知道,因为听不懂马来文,我问她为什么不带手套,她说不需要。看来这个老人家什么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。。。。

  为了怕她感染,我告诉她不要自己跟孩子换尿片,喂食,让护士来做,但是却没告诉她孩子什么病。到了晚上孩子的妈来了,很年轻的女子,二十来岁,将母亲由亲人送走以后,我们开门见山的谈了起来。。。

  这女子,年轻时被小白脸骗做妓女,后来遇到现在的丈夫,丈夫跟她都染上艾滋病,每一个月都要2到3千马币的医药费,所以她继续当陪酒女郎,老公是KTV的看班。。。。

   如果你是我,你会怎么说?我自己想如果我年轻辍学、无人管教、又遇上爱情骗子,可能今天这个人会是我。。。。。

   我只能尽能力教她,怎样照顾病重的孩子,小心处理孩子的尿液、粪便、还有身上的仺疤,然后跟她建议,不要让外婆来照顾,由我帮她。开始她以为要付钱,后来我说我是义工,不收费,先是愣了一下,然后她眼眶泛红,她告诉我,她爸爸嗜赌,妈妈跟他离婚,他都死赖不走,爸爸不走,她走!家中的三个女儿全离家出走,只跟妈妈保持联络,就这样一直流浪在外,得了“爱之病”之后,是她的男同事告诉她怎么找医生,并且关心她,后来他们结婚。结婚后也没有人告诉她,艾滋病会传给孩子,现在根本就无法挽救这孩子,她很内疚。。。。。

    听她的故事,感觉就是很多的无知,很多的无奈和很多的无助,可怜的孩子一直高烧不退,一直迷迷糊糊的睡睡醒醒、醒醒又睡睡。两个礼拜后,孩子去世了,草草就将他埋葬,做妈妈的自然很感激我,我想以后可能不会再见她,想请她吃饭,我们约下午5点钟,在一个安静的餐厅见面,她浓妆赴约,本来有很多的话想跟她说,可是最后一句都没说。。。。

  分手时她对我说:[晓君老师,我知道你要劝我离开这个行业,但是我要医药费。。。。除了这一行,我不会其他的。。。。]我忍不住问:[难道你要永远这样下去。。。。]她一双绝望的眼神望着我,对我说:[我从来没有想过什么叫未来。] 离开马来西亚时,跟她的其中的亲人联系上,她还活着,还是一样,每一天都上班。。。。。。。

P/S
   如果你是一个喜欢找妓女或牛郎的朋友,送你四个字,自求多福,因为在新山百分之50的性工作者都有艾滋病,而其他的性病更不用说,而且就算带安全套也不安全,不信,到中央医院问问就知道。




照片取自http://www.zeitenspiegel.de/en/foto/aids-kids-in-romania

2010年5月11日星期二

散场电影

如果没有感情,离去就不再悲哀。。。。。

     眼前这个年轻人才二十几岁,他的眼神、呼吸告诉我,时间不会拖得很久。。。。我们萍水相逢,我在医院遇到他,没有人在他身边,所以我自动来看看有什么帮忙,这孩子在新加坡工作,才出来工作两个月,因为要做医药报告,意外发现患上肺癌,已经第4期。家乡在麻坡,爸爸妈妈都是乡下人,家里有一个嫁了的姐姐,还有两个弟妹,所以他们要在拜六礼拜才来。。。。。
    医院有很多这样的病人,特别是在大楼,这里人很挤,床位和床位之间,不到两尺,连中间的走廊都要放病床,如果不告诉你,你还以为在印度!我跟医生商量,可以不可以转到临终病房,那里宽敞得多,只是远了一点。医生知道这个病人是没有希望,所以也就答应了,就在我们等待转房的时候,来了一个美丽的年轻女子,她叫秀秀,跟她名字一样,她从新加坡来看这年轻人,这时我才知道年轻人叫华仔。
   趁秀秀在,我就离开到食堂吃饭,我自己带了食物,叫了杯热茶,还没坐下来,秀秀就叫我:[晓君老师,可以跟你谈谈吗?] 我很疑惑,请她坐下,听她说故事。。。。。
  秀秀是华仔的中学同学,中学后到新加坡电子厂工作,住在姐姐的家,他们常常保持联络,后来有个机会,介绍华仔来新加坡工作,本来都不错的,可是工作了两年公司关门,华仔又回去麻坡,几年过去,华仔学会拉电、修理电路,所以打算再出来,没想到出来两个月,就检查得了肺癌。他们不算青梅竹马,因为是毕业以后才比较熟络,不过秀秀挺喜欢华仔。。。。。秀秀觉得很为难,因为她知道华仔也很喜欢她,可是如今。。。。我内心暗暗的庆幸,他们还没开始,我没有说什么,秀秀问我,是不是没得医,我点点头,然后她问我还有多久,我说不知道,很难说。。。。。
  我了解,秀秀的心情,在这个时候离开华仔,好像讲不过去,可是留下来,又能怎么样?而且家人呢?如果她是我的女儿,我也会阻止。但是这毕竟是她自己的选择,我不能说什么。等我把食物吃完以后,秀秀给了我一个红包,要我转交给华仔,然后她说,她不会再来,拜托我照顾华仔,我明白。。。。
    回到大楼,华仔在喧闹的医院里安静的躺着,我告诉他秀秀给了他一个红包,然后就走了,华仔平静的问我;[她不会再回来了是吗?]我老实的回答:[是的。。。。]他坦然的说:[那就好。。。。。]
   我们等了一个晚上,都没有换到房间,因为电脑坏了!我已经很习惯,医院办事不利,总是给一些莫名其妙的理由。第二天早上,华仔说要回家,我打电话给他的家人,家人也同意把他接回家,于是我就帮他办理出院的手续,华仔把那个红包的钱给我说:[老师,把这些钱花完吧!不要留下什么。。。。]里面是新币200块,我换了钱,处理完了,还有剩下一些,就问华仔怎么处理,华仔说:[把它捐了。] 我忍不住的问他:[你生气秀秀吗?]华仔:[不会。。。。我们从来没开始过。。。。虽然我很喜欢她,可是,我不能给她什么。。。。。妈妈也提醒我,不要连累人家。。。。回家还有爸爸妈妈、姐姐、弟弟、妹妹。。。。我没关系。。。。] 下午,华仔的爸爸妈妈来接他,他们忧伤的眼神全写在脸上,本来他们说要坐救护车,但是我告诉他们,私家车慢慢开没事的,如果坐医院的救护车,那就很难说了,你知道医院救护车的司机,比F1赛车手更厉害!送走了他们,我照着华仔的意思,将钱捐了给U-TURN社区关怀中心。
    两个礼拜后,华仔的妈妈打电话给我,华仔走了,享年25岁。。。。。。。

2010年5月6日星期四

等你送我康乃馨。。。。。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V有一个很美的女儿,当初她本来跟先生闹离婚,后来她怀孕了。。。。。其实他的先生人很好,只是心肠好,常常被朋友骗钱,孩子出世以后,他们在一起8年,2008年,V等了癌症综合症,先是在肝脏发现癌细胞,然后迅速在脑部、胃和骨头,也就是说全面扩散。

我照顾了她九个月,这九个月她都时好时坏,进出医院多次,她的家人在这九个月里,慢慢接受她会离开的事实,而她自己也慢慢预备会离开大家,这真的是一条很难走的路。。。。

2009的四月,有一个晚上,V突然全身抽筋,两眼翻白,而且无法控制的腹泻,身边的家人紧急的找我,我刚好在医院的临终病房,穿过医院一座座的楼房,我用最快的速度到达一号病房,她的妈妈哭着说:[晓君老师,她不行了,已经拉屎了。。。。]我平静的说:[不一定!可能只是血糖不稳,祷告!求主帮助我们!]然后我就拿出一颗自制的椰糖,放入V的口中,指示她的妈妈冲泡姜茶,而我就掀开被子,清理她的粪便,我一边做,就一边说:[姐妹,不要放弃!捱多几天就是母亲节!你的女儿要上台表演!给你送康乃馨!]她的母亲,也在身边说;[孩子!妈妈等你送我康乃馨。。。。。妈妈等你送我康乃馨。。。。。] 这时我才突然的想起,她也是别人的女儿,这个白发斑斑的老人家,一面喂着心爱的女儿喝姜茶,一面六神无主的说着:[等你送我康乃馨。。。。] 我常常提醒她,她的女儿需要她,但是却忘了,眼前这个老人更需要她。。。。。

这样的情形,连傍边的病人家属,都过来看有什么帮忙?晚上的两点钟,医院没有大医生,都是实习医生,除了我和Sita(跟我很要好的印度护士),没有任何人可以帮忙,我们3个人忙到五点钟,V终于稳定下来,我和她的母亲,趴在病床边也睡着了。

医院的医护人员,在6:30,叫醒我们要帮V洗澡、换床单,我想,一定是天使在我们睡着以后,来见过V,她竟然可以勉强下床,让医护人员换床单!她坐在椅子上,老人搀扶着她,然后她虚弱的说:[妈妈不要哭。。。。我一直在睡梦中听到你哭。。。。你不要哭。。。。]老人红着眼,点点头说:[你要坚强!妈妈等你送我康乃馨。。。。]

V确实挨过2009年的母亲节,那个母亲节是她最后的一个母亲节,她交代我往后的母亲节,要代她送花给老人家,我会的。。。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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