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0年4月6日星期二

离人



Vivian 喜欢张学友的歌,Kenny给她一个小小的DVD player,里面有4千首歌,Vivian最喜欢这首离人。。。。。

他们的婚姻一开始就吵吵闹闹,因为他们是别人介绍,然后将近三四十岁才结婚,要适应彼此不容易。。。。

后来Vivian患了乳癌,她不要动手术,因为她要生孩子,无论什么人劝她,她都不听,当时我生气她,不理她。几年以后,癌细胞到了肝脏,她到马六甲打针,可是药物不适合,差一点丢了命,为了保命,我找了新加坡的医生,开始给她打很贵的抗癌针,本来开始打一支要7千新币,后来就5千,到最后跟医生求情减到两千。。。。。

几年后癌细胞转移,不止乳房有癌肿瘤,肝脏有,然后脑部也有三粒肿瘤。。。。她最后的日子,我照顾她。。。。。

从新加坡转会来新山医院时,刚好有人要学照顾癌症病人,那段日子,我病人特别多,幸好有书玉、秀莲成了我的帮手,还有Vivian的弟媳慧娴,我们一起照顾她。。。。

我很同情她的丈夫Kenny,他不会照顾太太,把我们的书玉,气到飞起。他一边喂病人吃饭,一边自己吃,把病人的也吃了。。。病人晚上完全无法睡,他却一觉到天亮,没有帮病人洗澡、连口都没有漱,叫他喂药,他说有副作用,将药丢掉,来不及煮食物,去买炒粿条给病人吃。。。

但是,我相信他是爱太太的,他每次都告诉我,只要有一线希望,他决不放弃医Vivian。。。其实他已经为了Vivian倾家荡产。。。。工作也荒废,女儿只有5岁。。。

他像无头苍蝇撞来撞去,一会儿新加坡、一会儿马六甲,最后连买“包大人”(成人纸尿片)的钱都没有了,才很不甘愿的,让我将Vivian转入新山中央医院,他嫌新山医院,没有给Vivian任何治疗,吵着要将太太送回新加坡。。。。我警告他:[Kenny,请你清醒一点,回新加坡?卖了你的女儿,我们都不够钱!我千拜托万拜托,才拿到这个一号床位,你不要搞砸了!]然后他生气的问:[为什么不给她打药?]。。。。我说了骗话。。。:[医生要仔细检查。。。。明天我再问医生。。。。]

其实Vivian一到新山中央医院,主治医生已经跟我说,新山医院没有药给她了,可以把她送回家等时间,我求医生,拜托她帮忙,因为他们家就只有三个人,先生、5岁的孩子和她,主治医师要我告诉家属,医院只能提供床位,除了吊点滴,没有其他的药。。。

那天的早上,我跟Kenny站在医院4楼的走廊,看着柔佛海峡,吹着海风,说出让Kenny无法接受的事实。。

我;[Kenny,医生说,医院没有药给Vivian了。。。]
K;[为什么?]
我:[因为医院认为,没有药可以让她好起来。。。]
K:[我知道!但是只要打药,就可以延长生命!]
我:[那是在新加坡,我们这里没有这么好的药。。。。]
K;[那我们回新加坡!]
我:[我们没有钱!可以借的,可以要的,我们都做了,一支针新币两千,我们怎么付得起?]
K:[我还有Visa!]
我;[不用还?你的卡都已经爆了,那些都是跟别人接来刷的,你拿什么来还人?]
K;[我不管,只要有一线的希望,我不会让她死的!她是我的太太!!我和孩子需要她!!]
我:[你吼也没有用!回新加坡?拿5千来!马上!新币!一份也不能少!医院的抵押金一分钱都不能少!不然你去吼医院,叫他们给Vivian打药!]
。。。。。。。。

我;[对不起。。。我不是不要救她,我已经没有办法帮她。。。我不是要你放弃,只是说,不要再打药,我们用食疗,延长她的生命。。。。。]
我听到Kenny在哭泣。。。然后无力的跪在地上,卷成一团。。。颤动着身体。。。。

那一刻,我突然很讨厌自己;黄晓君!你这个臭嘴巴!为什么每次这样的话,都从这个嘴巴讲出来!为什么不能给人一些安慰的话!!????可是我能说什么。。。。。

不知道过了多久。。。我说:[Kenny,我一定帮你好好照顾她,把她当成女王。。。不要难过,我们还有时间跟她好好相处。。。]

那一天以后,我就称Vivian为女王,从新加坡过来跟我学习当义工的朋友,虽然不知什么原因,也叫她女王,每一天我都会在离开Vivian之前,亲吻我女王的额头,然后亲吻她的手背,心中祈求上帝,那怕延多一天。。。

我们大家一起努力了半年,离别的时间终于来到。。。。Kenny到最后都不相信太太会死。。。。。太太跟他说再见,他说,睡一下就好,之后Vivian就进入昏迷。。。。然后没人找到Kenny,他打电话给我说他要卖房子,在筹一点钱给Vivian打药。。。。我知道12小时以内Vivian会停止呼吸。。。。所以我说;[随便。。。。]其实那房子已经第二轮押给银行,要卖也没有价钱。。。。。
向以往一样,我吻别了病人,把她交给教会。我没有再见Kenny,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再见,因为见我一次,他的伤口会再流血一次,祝福他。。。。Kenny 。。。。Jesus love you。。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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